一提起末日,我們馬上會想到地震,宇宙崩潰,巨大的隕石紛紛從天而落,洲際戰爭,整個世界大動亂,新天新地要誕生等等。我還記得20世紀末,有人作了不少關於末日的預言,基督徒特別有某種危機感。直到現在,政體變革,環境污染,氣候變暖…,大家還是幻想多多,就查考啟示錄,要知道將來如何。
聖經學者們也研究啟示錄,要知道作者的意思到底如何。他們對啟示錄歸納出幾種不同的解經方向,我曾經介紹過一點。把啟示錄當作預言末後審判的日子,這是千禧年主義的解釋,但是啟示錄也可能只是用象徵性語言來描述善惡之爭,即其中所描述的事件在歷史中已發生。詳細一點的說明可看美國長老會的查經資料,我曾從中摘譯過一點。
今天想到要看看賴特(N.T. Wright)博士如何解釋啟示錄,從網上找到一篇他的文章,Apocalyse Now?從標題就知道他不贊成千禧年的解釋。他說把太陽月亮變暗、星星從天墜落等等按字面理解是誤會。在距今四個世紀以前,還有人必須小心給信徒解釋,當耶穌說他是「羊的門」,不代表耶穌是掛在折頁上轉來轉去的木頭板子,或者當耶穌說「這是我的身體…這是我的血」,不要按字面理解。現在我們大多已經比較了解,很多都是象徵性的說法。
現代很多學者使用apocalyptic這個字來形容某種特定的文學體裁,叫作「啟示文學」。賴特舉例以賽亞13章的例子說,「天上的眾星群宿都不發光;日頭一出就變黑暗;月亮也不放光。…必使天震動,使地搖撼,離其本位」等等,以賽亞形容的是巴比倫要被毀滅,再也不被重建等等,可日月天地若果然都毀滅,地上的人豈不是都要遭災,哪裡還會有人為巴比倫的命運震驚,或所應許的以色列民歸回得安息的日子呢?這句話不能按字面去理解。以賽亞用了啟示文學的筆法。
新約中也有啟示文學的筆法,比如歌羅西書2章,保羅描述神「將一切執政的、掌權的擄來(賴特翻為God disarmed them),把他們公開示眾,就仗著十字架誇勝。」耶穌釘在十字架上死了,怎麼還能誇勝呢?是世上那些傢伙以為勝了猶太人的王,在歡慶。但保羅的話意味深長,不能只看字面。
在啟示錄中,18章說「巴比倫大城傾倒了!傾倒了!成了鬼魔的住處和各樣污穢之靈的巢穴…列國都被她邪淫大怒的酒傾倒了。」這巴比倫當然一看就知是隱喻,但作者用這城來指誰呢?古今中外不少解經家都認為是指羅馬帝國,可是也有人爭辯說這城是耶路撒冷,公元70年她的被毀就是傾倒。賴特說,啟示文學就是這樣的,採用生動的語言來描寫作者想說、大概聽者也能意會的事件,可惜時代變遷,不同地區文化的人就很難明白了。
咱們如果照字面理解保羅的話,那耶穌就沒有釘死在十字架上,反倒從軍事上勝了彼拉多、希律王、和大祭司等人。但無論約翰說的「巴比倫」是指哪個城,那肯定不是說巴比倫。賴特指出,昨天的字面描述到今天可能會成為隱喻,而明天這字的意思可能又變了,情況總是這樣。沒有人能夠把整本聖經都按字面理解,也沒有人能夠把它全部當作隱喻,我們都不能僵化地解經。
比如,但以理7章說「有四個大獸從海中上來」,那「獸」和「海」都是隱喻(「獸」是人間的帝國,「海」是邪惡的源頭),而數字「四」要按字面理解。當他說有個「小角」說誇大的話,最後這角與聖民爭戰贏了,這「小角」是隱喻,而爭戰要按字面理解。了解隱喻必須參考當時的文化背景,賴特說20世紀的人如果按照自己的文化符號來幻想啟示錄,就會把人都搞糊塗。
啟示文學的語言在聖經中常出現,約翰的啟示錄中有不少,這本身不是問題。問題在於從這裡衍生出來的末日主義,即apocalypticism。末日主義解釋啟示文學語言的時候,總是按字面來猜測將來要發生的事,比如教會信徒的「被提」。這觀點的特點包括,相信除了自己所屬的這一群是「稱義的」之外,別人都是罪人,在末日的災難中要被除滅。這很有問題。
賴特博士不贊成末日主義的解經,因為無論在東方教會還是西方教會,它比較容易產生很類似的狹隘的極端主義情結,也傾向於按解經細節的不同而分裂成更多派別。在美國有現代的案例為證,不是好見證,只會使人產生排拒感。前次教宗說得不錯,無論甚麼信仰,極端的基要主義都會造成仇恨和悲劇。所以,咱們不如透過知識普及來消除極端主義。
極端主義的解經自然有「聖經根據」。比如彼得後書三章中有末後天地將被火燒盡或鎔化的話,不少人相信應該照字面理解。我們知道主耶穌說祂要再來,如果到時凡有形質的真的都要被「烈火」銷化,信徒的聖潔和敬虔還會有甚麼意義呢?賴特說那句話中的「燒盡」,按照經文考證研究,很可能本來應該是「顯露」,也就是說,經過某種「大火」,地和其上萬物都必「找到/顯露」出來。我們怎知這在天上燃燒的大火不是形容神的審判呢?聖經別處都沒有提過大地在末日要被燒盡。
同樣,如果耶穌「駕雲降臨」不按字面理解為從天上某處飛下來,那我們很多人都相當驚訝—應該怎樣理解聖經中這樣的話呢?我們所接觸到的所有向我們傳福音的宣教士、神學院,似乎都是這樣理解主「再來」的。賴特爭辯說,聖經中的「天」和「地」很多時候不是指物理空間中,一個在我們上面,另一個在我們下面的地方,乃是神所創造的兩個不同維度的世界。也許我們需要再好好看看這些話,了解如何盼望耶穌的再來。
我想賴特說得有道理,聖經中的啟示文學用天地來形容歷史事件的重大意義,把天上世界和地上世界聯繫在一起,而末日主義卻把天上世界和地上世界強行分開,表達出一種天為善、地為惡的二元對立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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