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uesday, August 8, 2023

從運動員的Gender區分說起

上個月我介紹了性別(sex)與性別角色(gender)的區別,是Judith Butler博士所解釋的,您可以參考。今天進一步談論性別角色,內容取自Shanna Swan博士的《Count Down》一書第4章。她是Sinai Medical Center的科學家,研究發現塑料污染影響到人類生殖嚴重問題的前沿流行病學家。(那些否認跨性現象存在的憤怒人士,你們憤怒的對象應該是那些不理會環境污染、只顧賺錢的資本家,不應該是實事求是的研究和教育人員。)

到底是甚麼因素決定一個人是男或是女?基本的人體解剖不同,但至今仍無一個確定答案。即使只談生理也並不清楚:是擁有某生殖器官而缺乏另外的器官?必須又具有聲音、鬍鬚、肌肉塊頭等等性特徵嗎?和一個人的雌激素與睾酮比例有關係嗎?雖然人們一般以為雌激素是女性荷爾蒙、而睾酮是男性荷爾蒙,但男女體內都有這兩種荷爾蒙,只是比率不同而已。如果某個女性分泌出比其他女性都高的睪酮,或者她的細胞對睾酮有不尋常的敏感,她就可能表現出男性的體徵,諸如較大的肌肉,較多的鬍鬚和體毛,或許陰蒂也擴大。

多年來,這類異常現象總是引起很多棘手的問題,特別是在運動比賽方面。一些很有競爭力的女運動員一般都有比其他女性高的睾酮水平和比較大塊的肌肉,男運動員也類似,競爭力強的睾酮水平都比較高。但是體育比賽並不按照睪酮水平分組,1968年國際奧運會開始測試染色體:典型的女性具有XX染色體。以此來驗證性別是很大的改善,不必再對她們進行陰部的外觀檢查。(奧運會從來沒有試圖像鑑定女運動員一樣去鑑別男運動員的性別。)

然而檢測染色體也一直很有爭議,因為遺傳學家和內分泌學家都說,人的性別是由染色體基因、荷爾蒙水平、和生理解剖因素決定的,而不是只由單一因素決定。男女的生殖解剖外形、荷爾蒙水平、肌體大小各自存在著相當的變數,跨越一般的性別觀察。一名女運動員如果因為自然分泌的睪酮太多而被剝奪參賽資格,那麼因其它的生理指標「不正常」而失去參賽資格豈不是也快了?

從多方面看,這是個很糾結的問題,不光牽涉到簡單的性別角色,還涉及人權、隱私權、按天生體力參賽的權利等等。畢竟,參加專業競賽的運動員都是因為具有某種自然優勢篩選的。比如牙買加多項奧運金牌得主Usain Bilt的腿特別長,或美國游泳選手Michael Phelps的手臂特別長,難道他們應該因這些天生優勢被禁止參賽嗎?如果男運動員的睪酮水平過高或低應該失去參賽資格嗎?運動競賽應該如何劃分這條界線?真的很難辦。

不談生理解剖差異,一個人的性別角色一般三歲之內就已經感覺到了。研究發現他們一歲之內就會辨別附近的男人女人,但要在18個月到24個月之間才開始真正從父母了解到不同的性別角色,然後,小孩子開始培養抒發出與性別角色有關的具體行為、表現、活動。

也許您聽過見過實際的例子:三歲的小男孩喜歡玩洋娃娃、穿媽媽的衣服、宣布自己是女孩、(和其他女性相比)對自己長了「小雞雞」很焦慮很討厭、堅持要求家人把他當女孩對待等等,有時因為舉止體態太像女孩,家人順水推舟乾脆把他當作女孩,他就會很高興。

相比之下,現在一些孩子到了青春期甚至過了青春期才突然開始對自己的性別角色焦慮起來,醫學上叫做rapid onset of gender dysphoria(突發性焦慮或ROGD)。一方面,青少年能夠從網上找到有類似經歷的其他人,彼此支持和打氣,另一方面網上的影響引起很多人相當的憤怒和焦慮。(醫學上稱跨性為「性焦慮症」。)

有三個網站在2018年對ROGD現象搞了一次問卷調查,256名認定自己孩子有ROGD現象的家長參加了調查研究,在90個問題上分享他們的觀察。這些孩子有83%生為女孩,有41%在跨性之前認為自己不是異性戀,63%被診斷有至少一種精神疾患(焦慮症、憂鬱症、飲食紊亂等等)或神經發育障礙(注意力缺陷多動症、譜系自閉症)。

有人批評調查方法,說他們沒有調查孩子,而是調查家長。然而研究人員的結論引起很大的不安,就是關乎性別角色的焦慮還有不少其它因素,到底是其它因素引起了性別焦慮症,還是性別焦慮併發了其它問題其實並不清楚。不過有一點很明顯:那些從小就認定自己跨性的孩子來到青春期,反倒不焦慮了,乃按照自己已經認定的性別角色看自己為正常順性(cisgender)。

這次調查從疾病角度來研究性別焦慮及其「社會傳染」等等現象,很多人不同意。另外一種方法是幫助他們改變荷爾蒙水平等等,來肯定孩子所認定的性別角色。如同那些從小跨性受到接納的孩子,得到治療的人絕大多數不再焦慮(雖然有1-2%的人仍然疑慮重重),然而心理研究人員仍然搞不清跨性人治療後停止焦慮的真正原因--到底是他們可以自由做人了呢?還是一個不必有性別角色的人被迫按社會期待選擇了一個角色呢?

有個跨性男人的實例也許給我們一些思考:Ben生為女孩,不過小時候總是感到與女孩不合群,喜歡爬樹、打球、搭積木,他的洋娃娃是拆開組裝對象而不是玩伴。Ben 19歲結婚,25歲試圖懷孕而不成功,然後離婚,之後他與三個男人談戀愛,與兩個女人暫短結交,發現了性別角色的複雜問題。為增強自信他去學習武術和拳擊,都沒有用。由於Ben的月經每次又多又痛,醫生給他每三個月注射一次黃體激素,結果感覺更加糟糕。於是醫生開小劑量睪酮來為他消除黃體激素引起的副作用,沒想到睪酮給他非常奇妙的感覺,如沐春風。Ben說,「這才是我身體需要的正確激素吧?在此之前我體內的雌激素簡直就是在毒害我。」這一生理變化讓Ben意識到自己的跨性現實,於是他在39歲開始接受睪酮激素治療,最後割除了乳房和子宮(免了痛經之苦),並認定自己是同性戀男人而與Ed結婚,從此生活愉快。他常常感到自己很幸運,輔導和幫助其他人。

現在認定性別和性別角色越來越複雜了,有些是生理問題,有些不是。有的研究人員建議人和魚、青蛙、爬蟲這些生殖器官不明確的生物種類有相似性,越來越多的孩子生下來帶有雙性特徵,包括看不明確的生殖器官。用「雌雄同體」來描述人是貶義,所以用「雙性」代替,然而近年來,醫學上採用「性別發育紊亂症」(DSD)來綜合代表這個難以區分性別或性別角色的問題。

DSD的可靠統計數據很難得到,原因之一是研究人員對它的定義並不一致。除了生理解剖異常,還包括內外生殖器官不一致、性染色體異常等等。根據北美雙性協會,有些人一直到青春期才知道自己有雙性生理解剖因而不能生育,還有些人一直到死都沒有讓任何人知道自己有著雙性的身體--這是缺乏DSD可靠數據的另一個重要原因。

根據接生醫生能夠注意得到的異樣,大約每1500個嬰孩就有1個雙性嬰孩。另外有一些嬰孩外表沒有引起注意,但華盛頓特區的Kaiser兒童醫院聲稱,各種形式的DSD總共大約佔了新生兒的1%。總之,現在DSD到底佔了人口的多大比例,大家都是猜測而已。

不過,研究人員想要知道那些生活環境中干擾內分泌的化學成分(EDCs)是否影響到了各種雙性狀態的發生。畢竟,我們已經知道孕期接觸到EDCs--比如父或母職業接觸到殺蟲劑/鄰苯二甲酸鹽--與新生兒的外陰畸形有關聯,北德州大學也在這方面做過探討,發覺EDCs影響人體的性別異樣。

一個攜帶Y染色體的胚胎會成為男性表型,條件是在妊娠的適當時期睪丸產生出足夠的雄激素。假如這個過程受到EDCs的干擾,胚胎就不會發育成男性,而按生理預設成為女性,或者長成不分明的生殖器形狀(雙性)。正如研究人員所指出的,這些化學物質影響大腦複雜的生物化學,影響他們生理性別/個性/性別角色行為。

研究人員從動物實驗能夠證明一個原則--子宮內荷爾蒙環境會影響性別和神經發育,比如一只小母狗與另外兩只小公狗同胎,會因為在子宮內得到了多一點的睪酮,出生外觀和長大後性行為都比較像公狗。又比如公猴子在母胎中接觸到BPA,出生後行為會比較像母猴。

科學家們現在還不知道哪些化學物質對人成長過程中的性別角色有怎樣的影響。但他們已經知道胚胎受到EDCs的干擾會影響男孩子出生後玩耍的方式。有一項調查請媽媽們觀察她們4至7歲幼兒。他們發現母親孕期暴露在高水平DEHP的男孩子,「男性氣質」指標顯著低於其他男孩(喜歡洋娃娃而不喜歡小汽車和槍等等),因為DEHP降低胚胎的睪酮環境。另一組在荷蘭的類似調查發現,孕婦暴露在Dioxins和PCBs中引起男孩子比較多的女孩行為,而這些化學物質同時引起女孩子比較少的女孩行為。

研究還發現,那些患了先天性腎上腺增生(CAH)的女孩子,導致治療中接觸到高劑量雄激素,日後雖然當作女孩養育大,卻常常表現出一些典型的男孩行為,比如喜歡男孩的玩具,而不太喜歡女孩玩具。患CAH的女孩對自己性別表示焦慮比較多。

這些都表明,環境中的化學物質不僅影響到胚胎和幼兒的性格發育與表達,可能也影響到性別和性別角色的發展。或許我們可以說,人受到有害化學越來越大的影響,越來越多的人口表達為非兩性狀態,我們只好學習接納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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