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aturday, December 7, 2024

投票不為自己的利益?

Ashton在美國和德國生活、學習和工作過,喜歡觀察、研究社區和比較。她擁有人文地理博士學位,原先是教師和建築歷史學家,現在油管上透過一個移民的視角,解釋分享世界上各種社會現象,從宏觀經濟學到微觀城市主義。

我聽了一段她關於美國這次選舉的評論,主要是為歐洲人解釋美國現象,覺得挺有趣,於是把大致內容寫下來。



國際上對於美國大選都很關注,認為這不光是美國的事務。Ashton住在徳國,德國人特別關注,對美國總統候選人搞很多分析。現在選舉結果已出來,大家只剩下一個反覆問的問題。

德國的社會和文化模式和大多數西歐國家一樣,叫做「社會民主」:以社會市場經濟為日常生活的基礎,強大的工會(聲音),政府所支持的退休金制度,全民的公共保健服務系統,免費的大學和職業技校,小(聲)的宗教信仰,大(量)的社會安全網支付等等,德國人普遍認為具備這些對於一個健康的社會特別重要。

可是川普堅決反對上述這一切政策,德國人不明白,為甚麼這麼多美國選民似乎不顧自己的利益,要選川普呢?這個問題不光是歐洲人問,美國人自己也互相問這個問題。

那些投川普票的工人階級支持他,可他希望砍掉醫保或取消其它商業規章的政策,是直接損害他們自身利益的。而教育程度和薪資較高的專業人員傾向於支持民主黨,儘管川普的減稅政策可能讓他們口袋中多剩幾塊錢,他們不支持他。

現在無論是左翼還是右翼,凡認為自己關心民生大事的美國人恐怕都覺得困惑,很多人覺得美國兩大政黨的立場距離中間溫和派越來越遠了。Ashton這樣解釋美國的兩黨鴻溝問題:

她說美國選民投票時的確不怎麼考慮自己的具體利益,而是過於注意那個黨派標誌R或D,就是對那個代表共和黨、民主黨的意識型態進行抽象表態。她說劍橋大學的心理學家們研究發現「特別有趣」。

比如他們想要知道,當川普選民知道果然要施行對自己不利的稅務政策時,也就是減稅和減少公共福利,他們是否會減少對川普的支持。結果他們基本上不動搖,有些人把減稅政策的重要次序降低一點而已--要減少利益不協調感。

我們大家都喜歡相信自己是獨立思考自由做主的選民,但數據告訴我們並非如此。美國選民越來越傾向於黨派化,也就是向一個黨看齊。很少人改變自己所屬黨派,越來越少的人在選票上因為政見而選當地不同黨派的人,如同荷蘭、法國、徳國、瑞士的選民那樣--美國人所謂的「獨立」和「自主」實際上已被所支持的黨派觀點取代。(無論左派右派)很多人只是否認自己已經黨派化而已--承認了不是等於承認自己有偏見?

總結來看,Ashton說,美國選民有點像原始部落,在政治分歧中各族都盲目效忠自己山頭的首領,效忠的好處是換來安全歸屬,好像個身分牌,而不代表個人思想。美國有兩大政黨,於是很容易分為「我們」和「他們」的區別--他們道義上有問題,而我們是高尚正義的等等。

由於政治山頭與自己身分人格聯繫起來,所以美國的一切政治紛爭都容易讓人感情用事,並降格為為憤怒和敵意。雖然我們徳國這裏也有政治激情很高的人,但政治話題不會令人情緒化,而不少美國人現在對哪位候選人上台非常地牽腸掛肚,激動掉淚或起來暴動等等,甚至和政策變化也沒有太大關係,和異端派別的信眾忠於自己頭目差不多了。

然而事態原先不是這樣的。1950年代人們的政治傾向是混合的。雖然艾森豪威爾最後是做為共和黨人當選總統,但民主黨人也推選他,所以他以壓倒多數勝選,和他實際屬於哪個黨派無關。

然而到了1960年代,美國通過了民權法案和投票權法案,很多黑人成為支持民主黨的選民,是因為民主黨人推動這兩條政策法案,而很多共和黨人反對種族融合(合校讀書與乘公車等等)。1980年代,許多保守的基督徒與商務業界利益一致,支持共和黨,而以廣播媒體和互聯網為中心的社會,則推出黨派話題,加劇了黨派分裂,結果社會逐漸變得以黨派來象徵這些不同的身分--不同的教派崇拜形式啦,看不同的媒體啦...而未必代表選民支持不同的政策。

美國人投票不為自己利益的最後一個理由,是那種特別的優越感,不認為別的國家哪些地方比美國強。特別是那些從來沒有去過其它國家的人,總以為美國是全世界最偉大的國家,歐洲人對此感到真的很諷刺。

是的,蘇聯垮台後,世界上只有美國一個超級大國,金融上、軍事上我們全都靠自己成功站起來。總之,American exceptionism是一種美國人故有的政治觀點,與西歐(甚至加拿大)人民的觀點不同。

政府應該在百姓生活中有多大角色,比如醫療保健服務是否應該受政府監管和人人有份啦,大家是否都該有機會得到廉價或免費的高等教育啦,保證工人的能夠休產假或得到工會所保護的失業保障啦,保護公共環境不受污染啦,不准顧客受到金融或商業欺詐啦,這些一般都被視為與每個人的自身利益密切相關,但要求政府有足夠的權力才能夠提供。

可惜很多美國人不這麼認為,反而把政府保護底層人民的功能貶為保母國家,或叫做「社會主義」,說「社會主義」會毀壞「美國夢」--意思是每個美國人本來都能夠靠自己的力量努力工作,成為小康。(但我們知道有30%的美國人實現美國夢的條件相當差,而他們需要救濟時就受到貶斥。)

於是乎儘管共和黨人比較為資本家和大企業財團牟利益,低收入的白人還是比較願意投共和黨的票。其實,Ashton認為投票時不考慮自己的利益,而注意某種「社會因素」,未必是道德比較高尚。哦,你相信富人不必納太多稅是應該的,他們(精英)的努力應該得到回報,而貧困人遭災難或接受救濟一定是因為他們自己不努力或有甚麼錯,是嗎?

華盛頓特區有個公共政策研究中心與倡議智庫(CAP)的調查發現,60%的共和黨人同意「人們陷於貧困是因為他們做錯誤決定或缺乏雄心」的說法。皮尤調研中心2020年有另一項報告,提到人們貧窮的原因,相信「他們工作不像大多數其他人那麼賣力」。

在2024年的美國選民問卷中,這個看法跨越種族。如圖所示,藍色代表選賀錦麗的人,紅色代表選川普的人,你看到只有家庭收入從3萬到10萬之間(共48%)的人群中,以支持共和黨的居多(52%),而這個收入範圍的家庭是最有可能得到各種補助的。看來,把工薪階級和生活困難的工薪階級區別開來,有助於把一批人道德化,讓他們另眼看待福利政策。

別忘了,美國人生活在某種泡泡裡:地理上他們只和兩個國家交界,除非你住在邊境州,基本上不和外國人有文化和商務交往,因而無法了解甚麼是「社會市場經濟(又稱社會資本主義)」--一種讓國家來調節市場經濟,在市場有序競爭的同時,強調社會責任,主張高稅收高福利的資本主義經濟。從心理上,除非你親自體驗社會市場經濟的好處,你不會明白它會提供你甚麼好處。

Ashton說,大多數美國人不怎麼看外交關係方面的新聞,不那麼了解國際大事。一天24小時,你或許花1小時瀏覽一下新聞,但德國人瞭解美國的程度可能遠超過你了解其它國家的情況,比如選舉等等。為此,Ashton專門建立一個油管頻道,做為一個對話交流的平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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