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穌不在教會裡？

英國出生的David Oyelowo是一位黑人演員，曾在2014年《塞爾瑪遊行》那部電影裡扮演馬丁路德金博士，活生生地展現出1960年代黑人爭取投票權的運動。現在，他大力支持「黑人性命也重要」的運動（BLM），而且特別針對美國教會在種族主義問題上的沉默大聲疾呼。

最近Oyelowo接受《Relevant》基督教雙月刊的採訪，談論怎樣是真正的悔改。他說教會在BLM運動中沒有聲音，似乎耶穌沒有在那裡。我把訪談內容翻成中文記在這裡。

自從搬到美國，你對於所看到的種族主義嚴重程度驚訝嗎？

我不認為自己驚訝，不過我確實挺失望。我不驚訝是因為自己在英聯邦長大，那裡也有種族主義，而美國比英國公開多了。說實在的，我寧可看見敵人來襲擊我，也不願看見他們假裝是我的朋友—在英國就是那樣。

美國在過去五、六十年爭取種族平等權利取得了巨大的進步，特別是有一位黑人總統執政了8年，但令人失望的是我發現美國人生活中仍然存在著某種陰險邪惡的因素，幾乎讓人忘記過去幾十年在民權平等方面所取得的成就了。

為甚麼你會這樣想？你認為美國人在種族主義問題上是滿足於現狀了？

恐怕比滿足現狀問題還嚴重。「白人至上」和「白人特權」這些詞越來越常用了—人們連想都沒有想到他們享有那些權利。有時候你的沉默比積極發表種族主義言論還糟糕，因為你自覺或不自覺地接受了一個壓迫體制帶來的好處。也就是說，假如你是個白人，你有黑人和棕人所沒有的特權，你的沉默正在認可這種生活狀況。

自從《塞爾瑪遊行》上映這幾年以來，金博士的話語和事蹟經常被引用，有時是誤用甚至當作武器，來反對那些提說種族主義問題的人。

的確是這樣。金博士主張的是非暴力抗爭，希望所抗議的人物、政體、不公平現象，聲音能夠被聽見，而不至於被仇恨、暴力、報復事件分散注意力。但如果大家齊心協力不聽抗爭的聲音，金博士在他著名的伯明翰信件中又說：我們不能一直等待下去，公平和自由不會自動送上門來。我們的抗爭和訴求已經等了好幾百年了。

當人把注意力更多放在抗爭時發生的搶劫事件，而不是放在警察壓迫黑人的體制問題上，對我來說就像被人踢了牙齒。你把焦點放在求助引起的副作用上，而不理會求助本身，我覺得很不人道。

怎樣能夠更好地看待民權運動對美國現狀的影響呢？

你必須看1965年塞爾瑪示威遊行以前的情況。1619年在美國Jamestown第一次販賣黑奴，100多年後傑斐遜總統協助起草《美國獨立宣言》，說「人人生而平等」，他自己一輩子卻擁有607個黑奴--你可以看到建國時的不平等基礎。

把黑人從非洲搶來，把美國這地的原住民殺害或趕走，把墨西哥人的土地搶來吞併，美利堅合眾國建立在這樣的罪孽基礎之上。超越世界的美國，對於在英國受壓迫的人來說是個可投奔的避難所，然而他們所逃避的壓迫，他們不介意加在別的族裔頭上。

作為一個基督徒，讓我最失望、最討厭的是教會作為一個悔改屬主的群體，在BLM運動中表現出來的不冷不熱。聖經有清楚的應許：這稱為我名下的子民，若是謙卑自己，禱告，尋求我的面，轉離他們的惡行，我必從天上垂聽，赦免他們的罪，醫治他們的地（代下7:14）。

感覺上，我們在種族問題上現處於一個時刻，大家都能夠同意有些事不太對頭。如果這個感覺是對的，那麼到底是哪裡出了錯？問題就在種族欺壓。除非我們對此悔改，我不知道如何能指望上帝醫治我們的地。我沒有聽到教會發聲，恐怕是教會已經被政治串通了，為黑人性命發言不知怎麼變成了支持哪個政黨的問題。

很多基督徒領袖都避免公開支持BLM運動，擔心被貼上某種黨派標籤。

不知美國教會是怎麼落到政黨圈套中的。有時候有的政黨比另外的政黨更多堅持基督徒價值觀是可能的，但耶穌來是為救所有破碎、不潔的人，他花更多時間和社會邊緣群體在一起，我們作為教會應該跟從耶穌。美國的教會建立在一個妥協的基礎上了，但耶穌是「道路、真理、生命」，玩弄政治把戲完全是背道而馳。

你提到悔改是關鍵。不要說種族和體制問題，其它事情也一樣，我們不太善於悔改。你認為悔改應該是怎樣的情形？

對，我認為悔改絕對是關鍵。美國從販賣非洲奴隸至今有401年了，有些觀念根深蒂固，不是一篇文章、一個社交帖子、甚至一次遊行或一個電影就能解決的問題。

但我們知道禱告的能力--在屬靈的爭戰中我們必須依靠基督和他的十字架，求上帝施恩除掉種族主義這個根基架構上的惡。我們必須承認錯誤才能得救，而基督以祂的寶血邀請你進入上帝的義。特別在種族問題上，美利堅是不義的。

我現住在美國，是美國公民。我愛這個國家，相信這是世界上最偉大的國家。但美國有些事情不對頭，而且關乎教會的問題，我覺得教會應該設立一個悔改的日子—在六月節這天我們基督徒能夠禱告上帝說：請赦免我們建國就有的罪，幫助我們往前走。可惜從白人至上主義生出多少驕傲自大，政治攔阻眾人一同悔改。

BLM運動會幫助你感到樂觀一些嗎？或是你覺得我們仍然會錯過機會？

實話說我不樂觀。在這場美國最大的抗議種族主義的活動中，教會的沉默讓我震驚。我和教會內所敬重、講道理的人談話，他們會把注意力集中在搶劫或謀殺事件上，然後回答說「所有的性命都重要」(ALM)。老天！

當年傑斐遜總統說所有人受造平等，意思就是「所有的性命都重要」，但你認為他的黑奴會同意那是真心話嗎？我敢說，在美國不是所有的性命都重要，那只得是一個志向。BLM是個訴求，用ALM來對抗BLM，甚至更糟糕的，說「警察性命重要」--這都是只看事情表面，教會裡有這種態度。 這麼沮喪怎麼辦？還有其他的精神鼓舞嗎？

我在街上遊行抗議的人群當中倒看到更多的基督形象。他們未必都是基督徒，但他們不怕疾病流行，冒險在街上聚集，其中有很多白人與黑人站在一起，抗議隨便殺害黑人的警察行為。這樣的自我犧牲精神倒像基督，這樣的事件發生在教會之外。

耶穌帶領的運動也在教外，也沒有得到官員批准和讚許，但是群眾跟隨耶穌。所以我說在街上遊行抗議的人群當中更能找到基督，我的希望現在也在那裡，而不在教會牆內。或許這就是教會的未來。

很多人恐怕很難聽得進這樣的話。

是的，有人聽見我這話會起反感，或排斥這這樣的話。但黑人在死亡，不光死在警察手裡，還有經濟挑戰，還有教育困難，黑人在很多方面都遇到挑戰。我求你們看重黑人性命，而不光是喊口號。

我現在真的有些沮喪，我在教會裡沒看見多少同情理解。我說這些話相當不客氣，但實在希望人們能看到這裡面的請求--求大家移動一下視角，重新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