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onday, January 3, 2022

宣教和貧富差距的高牆

我必須承認,在我屬靈成長的長長歲月中,從來沒有留意到基督徒周圍實際上有一道看不見的牆,讓我們看不見其他的階層、族裔、不同的群體。但最近這幾年來,主耶穌總算開了我的眼。一方面是家附近常看見無家人士,難免想想解決問題的可能方法,另一方面是在社交媒體上看見一些華人藐視黑人的負面信息,和我自己與黑人會友同事打交道的體驗都不符。

今天我繼續讀Dan Stringer寫的書。他是在美國長老會差派到非洲國家的醫療宣教士家庭長大,談到童年在非洲最貧窮落後的國家扎伊爾(現稱剛果民主共和國)住了3年的見聞。我們都會很佩服Stringer的父母,看見非洲國家也需要,但沒有牙醫,就毅然放下美國的優越生活,全家前往那裏服務人群需要。

當時扎伊爾Kananga據說是世界上最大的沒有電力、電話,交通燈,也沒有柏油馬路的落後城市,50萬人口只有兩家餐廳、一家乾貨店、一家每天供水兩小時的水公司。大多數食品都是小販送上門來的。Stringer印象最深的是香蕉,農民都把青青的香蕉摘下來埋在地裡慢慢成熟,免得提前被人偷去,所以顧客買到的香蕉都沾滿了泥土。

相比之下,這對宣教士夫婦家裡擁有一台1985年柴油四輪驅動、運送士兵的那種汽車--乘客面對面坐、沒有安全帶。從住處到診所大概有10分鐘的顛簸車程。他們家裡沒有微波爐、洗衣機、洗塵器。沒有美國的廚房電器和超市方便--沒有冰凍或半成品食物或早餐現成的穀物餐或水果或飲料,任何食物都必須從頭製作。

為此,宣教士家裡需要雇用4個家庭服務人員:一位在室內做飯,一位在室外洗衣和負責警衛,第三位負責夜間的警衛,第四位負責照顧一個小嬰孩。按當地標準這相當奢侈,家裡有個煤油發動的小冰箱,每個房間都在牆上安裝了電池供電的熒光燈。每天到了供水的時候,廚師會負責把一個私家室外儲水池裝滿,大概兩個洗澡池那麼大。因為水池位置安裝得比較高,就有一點水壓,接用時有些像自來水。

美國宣教士都住在城外,有6尺高的水泥圍牆,頂上有碎玻璃免得小偷攀牆。由於鐵門只能從裡面打開,警衛聽見自家車子回來快速按兩下喇叭,就立即前來開門。美國人會覺得這樣的生活夠粗簡,可在當地人看這是大大的有錢有勢。

Dan回到美國來讀書,提到扎伊爾的生活--有僕人、有高牆--同齡人都挺吃驚--他發覺和普通美國人的生活格格不入。30年以後他還在想那些水泥牆和碎玻璃:牆外有很多小偷以至於圍牆很必要嗎?為甚麼我的美國家庭和那些住茅屋的僕人生活差別這麼大呢?

不管你怎麼說,美國的宣教士到扎伊爾去培訓牙醫,目的是填補這個差別,至少這是宣教士願意發下自己的舒適條件去到非洲的良好初衷。他們相信大多數扎伊爾人沒有北美這樣的醫療服務是不公平也不道德的。宣教士去是為了彌補生活差別的縫隙,提高他們的生活標準,實際呢?

Dan30年以後感到心有不安。他說那些牆帶給當地人一個無言的信息:「離我們的東西遠點兒。我們來是要改善你們的醫療保健狀況,但條件是我們的安全、舒適標準和我們的長期計劃不受影響。

不是說美國宣教士不該用圍牆保護自家孩子的安全,這些宣教士敢於把孩子都帶去非洲已經是很冒險的事。但美國宣教士或許應該看清楚自己無意中攜帶的殖民主義遺產和不平等傳統。基督徒可以在牆內做一名很好的基督徒,也可以走出鐵門去幫助許多人,但這不會改變我們與所想幫助的人之間有巨大經濟鴻溝的情況。

殖民主義思想是個不容意對付的東西。按照維基百科,殖民主義是一種由外來族裔掌控本地族裔的做法或政策,一般是得到經濟上的支配地位。這與爭取經濟平等、消除鴻溝的理念是有衝突的。美國基督徒需要承認和面對這種根深柢固的殖民思想和不平等觀念的存在,才可能開始著手解決問題。

扎伊爾自然資源豐富,人民生活不應該那麼貧困。美國長老會從1890年開始,在那裡投入了大量人力物力來解決社會問題、屬靈問題、醫療保健問題。但具有諷刺意義的是:美國的財富體系是幾個世紀以來靠非洲來的奴隸勞工建立起來的,宣教士之所以有財力去到非洲試圖修補這一傷口,也仰仗了同一套體系。

或許我們沒有甚麼簡單辦法來解決這種幾乎是假冒為善的問題,只能夠為這件事唱哀歌和認罪,像聖經所教導的。

有一位英國記者Dan Snow在訪問扎伊爾之後曾經哀嘆,她那富饒的資源供應給富裕強大的國家,卻沒能改善極度貧困的生活水平:「剛果是個遙遠的地方,然而他們和我們的歷史密切相連。我們靠這個畸形關係蓬勃發展了,卻沒有看到這個關係本身是畸形的。這種短視的代價是人類患難,其規模難以想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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