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會心理學家Jonathan Haidt幾個月前在《大西洋城》報發表了一篇文章:Why the Past 10 Years of American Life Have Been Uniquely Stupid,意思是為甚麼在過去10年中美國人的生活變得特別愚蠢。由於他在美國政治派別中屬於中間派,在紐約大學教倫理,媒體紛紛採訪他,請他解釋。
Haidt教授認為主要是社交媒體管理不當帶來的問題。自Facebook上市以來的十年裡,社交媒體平台已經改變了美國社會。Amanpour記者Hari Sreenivasan和他討論美國到底出了什麼問題,以及如何能夠改革社交媒體的管理,讓社交媒體不再具有那麼大的社會腐蝕性。
S:在討論您的大西洋報文章內容之前,請您先說說社交媒體對孩子們的影響,你們的研究發現甚麼?因為這影響到我們想要談的更廣層面的美國人生活問題。
H:謝謝!研究發現2010年以後孩子的社交生活奇怪地改變--所有的孩子都整天盯著智能手機屏幕,上面有社交媒體,遠遠超過電視對孩子的影響。有人說這不錯吧,開闊眼界,可是從2012年開始孩子患憂鬱症、焦慮症、自我傷害、自殺企圖的比率突然開始陡增一倍。然後我們研究原因,尋找社交媒體影響的證據,我們找到很多證據。
S:你能確定這是因果關係嗎?現象有關聯未必說明是因果。
H:我們總是很留心科技會不會給人帶來負面影響,這次有幾個原因讓我們相信社交媒體的負面影響是確鑿的。一是病例曲線的忽然陡增前所未有,二是這一剛好與社交媒體出台所預期的對孩子衝擊吻合,最後,孩子們自己認識到互聯網增加他們憂鬱焦慮。
S:整代年輕人現在都受到影響,請您解釋一下為甚麼這很愚蠢?你怎樣衡量「愚蠢」程度增加及其原因?
H:很多文章講論社交媒體的害處,我想要補充的是,作為社會心理學家來說,我研究倫理和政治,我很欣賞Jon Stewart的一句話,只知一面等於不知,也就是說,為了真正了解任何事物,你必須從不同視角來看。我們在大學裡做研究工作就是這樣要求,直到2014年,氣氛忽然變了,你不能提出異見,有幾個領域,種族、性別、跨性,你不能談論比較,稍微一提還有另一方面,一大堆社會譴責就立刻從社交媒體降臨--結果就讓批評觀點銷聲了。這種情況就是愚蠢開始。不同意見自古就存在,但這次不同的是,你不再和對手爭辯,而是和與自己意見稍微不同的人爭辯。所以,從2014-2015年開始,溫和派都銷聲,而兩極的聲音特大。這種情況和架構特別愚蠢,因為正常的民主協商機制不靈光了。
S:在大學裡,我們依靠平等聲音的制度來搞研究。現在你說多樣化和協商不靈光的時候,很多人會反駁,說你無非想要從制度上解決不平等的問題,你怎樣回答?
H:我們已經知道有架構上的問題需要解決。一個社會需要團結在一起的有三個因素:社會關係資本、強大的制度、共享的敘事,而社交媒體破壞了這三樣。人口多樣是好的,但協商不容易,如果制度好,我們能夠從人口多樣性得益。傳統上,聯結人們在一起的是共同的神、共同的血同、共同的敵人。現在我們遇到挑戰,強大的社交媒體信息粉碎了我們的共識,降低了彼此的信任和對體制的信任,並且很難重新建造起來。
S:社交媒體的衝擊會帶來甚麼樣的結果?
H:民主是一個不容易的事情,我們需要建造這個體制,而不是拆毀。假如我們的民主體制不夠強大,那我們就好像拉丁美洲國家,搞一陣民主,再搞一陣威權。美國現在如果不認真行動起來,堅固民主體制,就會像他們一樣,很多政治暴力,很多不穩定因素,遇到憲法危機。除非我們做出改變,我們正在朝這個方向走。
S:我們能夠做出甚麼改變?政治選舉等等。
H:我認為有三個方面我們可以立即做出調整。第一是堅固民主體制,這是最重要的。沒有別的國家搞封閉式的黨內初選,當選只要討好20%的人,不必理會其他人的意願,結果越極端機會就越大--這要廢掉。第二是改造社交媒體,現在引起瘋傳轉發的都是些有害信息,內容監控顧不過來,非英文就更糟。這種情況需要營運架構的改變,開戶應該用實名和地區,最好也知道年齡,這樣一個發出暴力威脅的人就不會去開10個戶頭。第三是保護兒童,教他們長大能夠面對民主協商。
S:您認為人們會想要做這些系統改革嗎?目前的架構對有錢有勢的人有益。
H:還是有希望的。美國國會你就不要指望了...不過英國國會正在建立一個合適兒童的社交環境,加州正在考慮與英國類似的兒童網絡,如果加州能做,其他地區也能,我們就繞過國會。至於改變投票機制,用全民公投的方法來決定地方、州的制度是個好辦法。還有我們作為個人也是可以在社交媒體上發揮作用的,遇到轉發瘋狂信息的人,別生氣,而是忽略他/她...總之我們需要彼此善待。
No comments:
Post a Comme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