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討論一下神學聯繫,為甚麼美國的基督教右翼的種種保守主張會導致反民主(法西斯主義)潮流出現?其中神學起了甚麼作用?本文屬於個人的學習和觀察,未必描述得準確。參考了Carolyn Baker去年出版的書:《Confronting Christofacism》,我介紹過一點。
首先,我對於基要主義者視為根本的「代罰」神學比較深入地研究過。加爾文主義五要義中所列舉的聖經根據,你如果仔細看各經文的前後文,就知道都是斷章取義。相信這套神學理論的首要問題,就是在信徒心中刻劃一幅嚴厲無情的上帝形象--祂把所有沒有聽過耶穌福音的人都定罪,預定死後去要下地獄,只有決定相信耶穌的人不會下地獄等等。(你如果從左上角文框搜索「代罰」,我寫了不少筆記。)
這位冷漠的哲理神,與聖經極力為我們展示的公平慈愛、為孤兒寡婦和窮困人而不斷譴責富人的上帝其實格格不入。但是人經常因為生平閱歷,了解冷酷無情專橫跋扈的人是怎樣的,而常常對於「無條件關懷眷顧」體驗較少。他們把「至高主權」理解為「專橫獨裁」--獨裁上帝有慈愛是一個教義,但是抱歉,一個人很可能非常了解獨裁而並不真正了解「信實慈愛」。
你如果以為上帝那麼嚴厲無情,大概會懼怕和小心。但你內心的壓力恐怕會反映在與周遭人際關係中--嚴格要求、帶給別人壓力,而不是寬宏大量允許別人出錯。這恐怕是從基要神學到法西斯主義治理的第一個神學聯繫--相信上帝是樂意凌駕於人、甚至常常用暴力壓服罪人的神,並且不介意親自效法這樣行徑的上帝。
其次,基要主義把聖經中「人人都犯了罪」改換成「生下來本性就有問題」的觀念。這兩個觀念的不同,在於前者描述人在生活中得罪別人,而後者把前者描述的現象歸因於本質不良。這很主觀吧。我記得自己的兩個孩子小的時候,處處表現得非常好奇和善良,而沒有觀察到甚麼該死的罪惡本性。我的老大會把蛋糕分為兩份讓妹妹任選一份,而不是自己多拿一點。
我可以想得到,如果專門在孩子犯錯的時候認定她是露出本性,那一定對她的成長有害。我總是假定她還不會,趁機教育就好。她們的學習和推理能力從小就很強,很多處理事情的方法一學就會,並會舉一反三。我知道有些家長一天到晚暗示孩子不成器或沒出息,他們無法指望孩子的學習成長會改變自己的惡劣預言。基要主義者所強調的「原罪論」教育豈不是和這些家長一樣,只能等候惡果出現?更惡劣的是,他們會以「上帝饒恕」為藉口,容許自稱基督徒的惡人故意繼續行惡。基督教神學在縱容社會不公義現象和暴力橫行方面,完全沒有勉勵人行義的效果。這是個處處可以觀察到的現實。
既然認定所有人都本性不良,似乎就得到了任意攻擊謾罵、甚至施暴剝奪其權利的許可證,假裝替天行道。而把人人都是按照上帝形象受造,不分種族或階級,甚至也不分個性喜好,上帝要藉亞伯拉罕的後裔祝福萬國的事丟在腦後。我喜歡研讀聖經故事和文學,不喜歡傳統的「系統神學」方法--抽取一節經文做斷章取義解釋,而忽略聖經不支持某個神學命題的話語--這個「罪性」教義就是個典型的例子。
第三,Baker博士說,基要主義神學離開了羞辱和威慑就沒法正常運作。你勸人歸主時必須嚇唬別人「不信的會下地獄」,然後任何人如果希望在教會裡合群,必須要表達贊同,哪怕心裡有疑問,也不能指望任何不正統思想日後慢慢有機會得到答案,沒有人願意被「無知」所羞辱。還有招聚會眾、奉獻金錢等等,沒人想做個「迷失羔羊」,或擔心不奉獻的不得上帝祝福等等。最後講道內容常常離不開「要做這、不要做那」之類的避免犯罪道德教導,尺度之高無人能夠全面遵守,只好暗暗愧疚或自卑,對教會或牧師發佈的任何威權主義號召都服服貼貼。
第四,信徒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個人言行甚至不良念頭,難以關心甚至伸手援助社區其他群組的需要。把這類個人得救神觀帶進社會和政府,難免展現出高度侵犯個人隱私的威權治理,甚至養成對不同意見毫不寬容的打壓習慣。
第五,說說「這世界非我家」的神學觀念。你按照個人「決志主義」所規定的方式接受了耶穌為救主,在許多信徒心目中就好像買了人壽保險,只要你表現合規(聽從各種教導不疑惑,特別是在遇到困難試煉時),就保證在「天堂」得到一個位置。達到了主要的信仰目的--與上帝建立「個人關係」,將來不至於下地獄,其它「這世界」不公義的事就讓全能的上帝自己去做,我可以說作為「天國公民」在「這世界」是沒有甚麼責任了。
你看,神學上的不同意見/不同敬拜方式我不能容忍,視為異己,對「這世界」的敗壞現象我倒無動於衷甚至同謀參與,讓上帝「親自」去糾正,這在外人面前是甚麼見證?誰還會決志信你的耶穌呢?這種思維方式注定讓信徒不理會法西斯暴政現象,至少不確定是否應該出聲反對。如果教會能訓練出一大批對社會公平公義靜默不干預的群體,法西斯主義的胡作非為就可以暢通無阻了。
最後第六,法西斯主義的暴力特徵和基要主義神學有關係嗎?有。那個嚴厲無情的上帝形象是男性的「父」,祂在舊約故事中曾經吩咐以色列人屠殺外族人永獻(當滅)給自己。如此斷章取義法解經,再不要理會「有憐憫,有恩典,不輕易發怒,且有豐盛的慈愛」,不管聖經重複過多少遍。父權社會的男信徒很容易以小人之心推出了無情暴力管轄的必要性。
法西斯暴力並不是基督教基要主義的獨特果子,所有宗教的極端主義,包括伊斯蘭教或極端的反宗教,恐怕都會走進法西斯強權暴力的階段。我們看見俄羅斯(東正教極右)和中國(反宗教)的例子。
我在中國大陸的時候,把中央的威權和無產階級專政(就是動員鼓勵人人去攻擊揭發鄰舍不合政府立場的言行)叫作「極左」,而把國內思想開放派叫做「右」--方向稱謂恰好和我在美國看見的相反--美國的宗教政治文化極右派起來剝奪其他群體的隱私權和選舉權,縱容KKK法西斯暴力,而把主張平等的思想開放派叫做「左」。也許,中國的「右」和美國的「左」同屬於政治上的中間派,應該有比較多的共同立場,倡導平等自由等等。而各自的極端都導致法西斯主義統治,始料未及。是不是這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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