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經中神的形象

我記得小時候，第一次偷偷把我媽媽藏在大衣櫃裡的聖經拿來讀的時候，舊約神的「公義」和「慈愛」故事並沒有給我留下甚麼不良印象。不過，我當時僅翻閱了聖經中我覺得有趣的部份。由於我自己的父親是很寬厚、耐心的高級知識分子，我後來從未覺得耶穌稱為「父」的這位舊約神太嚴厲，每次聽見別人說祂嚴厲我總要辯幾句。

這次讀James Kugel的書，看見他把摩西五經分為幾個來源，而其中P來源就是一位把神描寫得比較抽象、遙遠、嚴格、冷酷的祭司，和其它來源的作者描繪出全然不同的神形象。這很有意思，我在這裡寫出來給大家介紹一下。按照Shaye Cohen博士的說法，那位無所不在、無所不能、無所不知、無形體的神是一位哲理神，在聖經中其實找不到，但是猶太教和基督教很多人都相信神是這樣的。問題是，這樣一位神如何能聽我們禱告而行動呢？

讓我們先來看看那些分析字句特徵的學者意見，他們根據甚麼來辨認摩西五經中的P來源吧。P代表Priest。學者起初以為P來源很晚，比D（Deuteronomy）來源還晚，但後來大都承認P的寫作絕不會晚到北國亡。P專注在祭司禮儀、解決罪咎的繁瑣規條律例。他特別喜歡記錄數目字和使用重複的語句。不過Kugel博士說，近年來很多學者只將祭司條例經文的一部份歸給P，另一部份因為具備顯著不同的寫作特點，要歸給H（Holiness Code）來源。

P從出埃及記的後面部份（35章）寫起，接下去寫了利未記（其中17-26章在頒布律法時不斷重複「我是耶和華」，應歸給另一位祭司H），和民數記的大部份。創世記第一章到二章3節也是他寫的，目的主要是寫神第七日安息。怎麼知道呢？使用重複的語句：神看著是好的... 事就這樣成了... 有晚上，有早晨...。這位P在民數記中描寫以色列各支派首領來帳幕獻祭，一共寫了12遍，細節一模一樣！

言歸正傳，許多學者都發現P對神的描寫是比較冷漠、抽象的。這反映在創世記一章，創造時大多說成就成，沒有細節，你讀完了之後說這位神是某種能量也行。當然，這位神說話時用了神秘的「我們」，所以還是有位格的。

可是學者們發現，在其它的P祭司經文部份，比如在利未記的P章節中，神不用第一人稱說話。祂會對摩西說「你去曉諭...」，而不說「我要…」，或「我已命令...」。H祭司會寫耶和華說「我要向...變臉」，而P祭司的懲罰卻不知是如何臨到犯錯者身上的，只寫他們「要從民中剪除」，或「必擔當罪」。在他的筆下，神不說「我必赦免...」，只說按要求獻了祭的人「必蒙赦免」，使用被動語態。

最突出的，學者們發現P經文的特點是不寫人向神禱告。詩篇中有好多禱告和詩歌，有些相當古老，應該是在「殿中」敬拜時詠唱的，因為相信是來到了神面前。可是讀了P經文，你不覺得如此，那些聖殿獻祭的細節不包括禱告或唱詩。P甚至沒有寫獻祭之後帶來了康寧或勝利，或滿足了人的其它需要，或神的賜福等等。他強調的顯然是：獻祭要在神設立祂名的地方舉行，要潔淨等等，這些都是聖殿治理的規章…至於政治動盪、自然災害、義人受苦，也許P認為神高高在上，不大關注你的禱告啊感恩的？

P這種神觀肯定和摩西五經中其它部份對神的介紹很不和諧。H來源顯然比P來源晚一點，因為Kugel說H似乎改動了五經成書後的幾處P經文。不管你怎麼想摩西五經的來源，也許神就是給不同的作者有不同的啟示，來互相補足真理的各方面。你如果只讀某些部份的經文，尤其是P來源，可能會對神有不良的印象，你必須還讀其它部份，特別是J來源的故事，就發現神包容亞伯拉罕和摩西的過犯，和他們詢問溝通，允許他們討價還價等等。

尤其在經文來源鑑別和文學比較研究結果的亮光下，這些經文「彼此矛盾」的現象變得容易解釋，各位作者的領受不同，他們對經文的編修時間和目的不同嘛。我們恐怕必須放棄聖經字句無誤的基要主義觀念，接受聖經是神借著不完美、常出錯的人抄寫、翻譯出來的，但是於教訓、督責、使人歸正、教導人學義都是有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