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ursday, January 26, 2023

爭取公正的女律師和女法官

本文是刊登在紐約時報上的一篇書介,介紹Dahlia Lithwick寫的《Lady Justice》一書,書名或許可以翻成「公正女神」,因為古羅馬人造過一個Lady Justice女神來敬拜,就是封面上所印的形象。

1873年,美國最高法院裁定婦女不可做法務工作--警官啦、律師啦、法官啦都是男人的工作。有位大法官說了,「女人天生膽怯和柔弱,顯然不適合從事許多民事職業。」你可以想像,婦女起來改變這樣的法律,並成功進入律師職場很不容易。

《公正女神》這本書重點講的是川普當選以後時期的故事,婦女起來反對川普主義,並川普主義對法治社會的威脅。作者Lithwick自己是一位律師,為Slate網絡媒體報導法律新聞。她用傳記見聞加上分析,寫當代法務界婦女的故事。這些婦女也許並不出名,但她們為挽救美國民主做了極其重要的工作:Sally Yates和Becca Heller反對川普針對以穆斯林人口為主國家的旅行禁令;Brigitte Amiri和Vanita Gupta抵制在美墨邊境分離家庭的做法,等等。

這本書生動描繪出這樣一幅圖畫:在民主憲政的國家,持久的力量在於人民參戰。作者穿插了自己的法律評論,讓筆下的女主角發出亮光。她毫不掩飾地把這些人塑造成在關鍵時刻抵抗政府壓力的堅韌勇敢女英雄,但又不是用簡單幼稚的筆法去描寫社會進步,因為其中實在是有許多艱辛。

歷史紀錄中經常否認女性對法律做出的貢獻,Lithwick試圖糾正這一點。她解釋說,社會變革不只是有頭銜官位的人有所作為。這本書不僅是講一些人的故事,而且是關於「超越時間的憲法價值觀的書」:尊嚴、平等、正義、法律、真理和講道理。然而,本書的結論和敘事很複雜,就是一個我們今天顯然仍然不得不的疑問:美國的民主憲政,最終是否會從實際上賦予婦女同等權力?

本書的一系列女主人公之所以受到司法職業所吸引,是因為法律有一套固有的邏輯和結構,理論上講即使沒有暴力也夠伸張正義。比如,以Heller為首的律師們現身機場,找到那些因旅行禁令而被拘留的原告,援引憲法提起訴訟。

另一個例子是白人至上主義分子在Charlottesville遊行事件之後,Robbie Kaplan等等律師代表那些在暴力事件中受傷的人,援引1871年的三K黨法案提起訴訟,並阻止肇事者在事後繼續搞恐怖活動。還有一個例子,當川普政府試圖阻止一名被拘捕的移民懷孕少女墮胎時,Amiri根據既定憲法提交緊急請願書,以限制政府的阻撓。

這些律師並不是甚麼激進分子。他們與歷史悠久的法律機構合作,在可追溯至18和19世紀的框架內據理力爭,利用對美國憲法和制度的信任讓弱勢群體得到保護。

然而論到女律師和女法官自身,Lithwick對這些價值觀的信心似乎有所動搖。她指責法律界最有權勢的男人,那些對部下和同事的蠻橫性欺凌。2017年,一名曾在美國第九巡迴上訴法院擔任法官書記員的女律師聲稱,她的老闆Alex Kozinski在法庭內向她展示色情圖片,問她是否感到性刺激。另一位在同一樓內當過職員的女律師報告說,當她提到喜歡在健身房沒有其他人的時候鍛煉身體,Kozinski法官居然建議她在法院健身房中裸體鍛煉。這兩人願意透露姓名,還有其他不公開身分的人分享關於Kozinski的類似故事,她們都因為這位法官的言行感到受貶辱。

Lithwick律師從1996年開始在第九巡迴法院擔任另一名法官的書記員,她一直沒有講出自己與Kozinski法官的不當遭遇,但後來受到#MeToo熱潮的啟發,終於在2017年決定寫下自己的經歷。此後不久,Kozinski就辭去了法官職務--一個憲法允許他終身保留的職務。

Lithwick面對了自己助長Kozinski持續欺侮的過程,這是這本書中最辛酸的一幕。Kozinski作為美國最有權勢的法官,在將近40年的大部分工作生涯裡,讓許多年輕女律師感到無助。事實上,許多法律系女學生根本就不申請在他的法庭做書記員,儘管她們都知道那是通往最高法院的一條最佳途徑。(Kavanaugh大法官曾為Kozinski法官擔任書記員,然後為Kennedy大法官擔任書記員。)

像Lithwick這樣的女律師在公開場合都保持沉默,不僅是因為害怕受到職業生涯終結的報復,還出於渴望得到職業合作和發展的好處。她寫道:「我被允許會見最高法院的大法官們,參加豪華的派對和不少社會名流活動,有時坐在Kozinski法官旁邊。這主要是因為我明白遊戲規則:男人就是男人。」現在她意識到,這個遊戲規則就是女人用她們的沉默換來權力:「二十多年來,我一直對自己的Kozinski問題保密,因為每人都明白,保守秘密是交易的一部分。」

然後Lithwick提供了Anita Hill和Christine Blasey Ford那令人欽佩卻發人深省的往事,這兩位婦女都在最高法院確認聽證會期間指責了候選人Clarence Thomas和Brett Kavanaugh的不當或侮辱性行為。我們看到,在憲法要求的司法任命程序中,即使是最勇敢的女人,願意付出巨大的個人代價,也無法阻止參議院賦予這些男人權力。這兩個人作為大法官,去年為最高法院剝奪婦女終止妊娠的憲法隱私權利投下了關鍵的兩票。前面我們提到律師與川普的旅行禁令作鬥爭並取得初步成功,但最高法院的那五名男人大法官拒絕將禁令看為歧視穆斯林,他們行使權力讓川普的禁令成為合法。

Lithwick開始寫《公正女神》的目的,可能是講述那些敬業的女律師,在川普時代拯救美國民主憲政的鼓舞人心故事。但即使在2020年總統大選之後,民主制度所面對的威脅仍在,延長了許多人認為是為國家靈魂所做的鬥爭。

正如結語對推翻婦女墮胎權利案裁決的描述所表明的,川普任命的最高法院大法官現在有權執行一個截然不同界定的尊嚴、平等、公正、法律、真理和講道理。《公正女神》這本書既令人不安又鼓舞人心,讓讀者想知道,婦女到底是否能夠在這個體制中獲得權力,同時又不被禁聲成為體制的同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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