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制主義的輿論宣傳

你如果體驗過專制主義統治，或許你能夠很快辨認出他們的輿論宣傳特色？未必。例如，現在中俄對國內外老百姓的政治宣傳基本上早已不再是共產主義美好理想社會，而是：

「我們的(專制)體制雖不完美，可民主體制更糟糕。請看他們(自由獨立媒體)所報導的種種社會弊病，還有他們自己不報(我們要宣傳的)種種政治經濟壞消息...請相信，他們正在分崩離析，走向滅亡，我們卻歲月靜好，必定越來越強大和走向勝利。」

你或許已經接受了一部份這種論調，但你識別出這類聲音的來源了嗎？本文內容取自波蘭歷史學家Anne Applebaum在《大西洋報》登載的書介。她上星期接受CNN記者採訪，談論這本即將出版的新書：《Autocracy Inc.》，或許書名可翻成《獨裁經營》。

Applebaum正在拉響警報：一場新的輿論宣傳戰，以及互聯網上的虛假信息，正在對自由世界構成威脅。他們集中全球獨裁勢力，包括美國的川普，發動複雜的信息戰，竭力抹黑自由世界，貶低人對自由的追求。

她說這些努力正在對公眾輿論產生預期的腐蝕影響，扭曲人們看待民主政府和民主原則的方式。在Applebaum看來，威權主義分子，和希望成為鐵腕人物的川普，正在宣傳部署，這是我們時代最深遠的問題之一。

她說：「我認為這是近幾十年來美國民主最嚴重的危機之一，如果我們不能就昨天發生的事情達成一致，那麼我們如何制定相關立法？如果我們在民主中沒有相同的現實世界，那麼我們怎樣辯論如何去組織我們的世界？這對民主造成了難以置信的破壞--民主國家依賴人們對世界有共同的看法。」

Applebaum說，這就是那些渴望大權獨握的人試圖摧毀事實真相的原因。普京領導下的俄國「首創」了「假話的火龍頭」，成為川普在美國和世界各地使用的一種策略，來奪取或維持權力：

「如果(一個有影響力的人)不斷地重複撒謊，就會讓一些人覺得自己不知道究竟什麼是真的。他們不相信記者，不相信獨立監察人員，不相信體制或科學--這對獨裁者來說非常有用。」

事實上，俄國的烏克蘭宣傳戰為普京所領導的國家帶來了巨大的好處。值得注意的是，俄國人在公眾輿論中散佈的論調得到了美國某些評論員的響應，他們影響了公眾，並使國會很難通過向烏克蘭提供必要援助的提案。

然而，美國情況與其他國家的不同之處在於，假訊息並非來自國家控制的媒體。我們這裡沒有RT、Sputnik或新華社，而是有一支甘願與川普合作的大軍，幫他說謊和充當他的宣傳工具。

沒有人強制命令這些媒體和專家，完全是自願的，他們受到糟透的信息經濟激勵而行動，因為發現傳播不誠實的想法、徹頭徹尾假話、危言聳聽的陰謀論能夠賺取流量和販賣各種商品--一大批右翼媒體人士因此變得富有和(影響力)強大。

「這個網絡與川普有著共同的目標--使人們不信任和厭惡傳統的消息來源。據推測，這樣就讓他們成為假消息受益者--如果人們不再相信醫生、報紙和大學，那麼他們就會轉向其它消息來源，比如去看看班農的播客--他得到益處。當然，代價由其他人來承擔。

奇怪的是，儘管川普及其宣傳服務人士宣揚的謊言給美國社會帶來了明顯的損失，傳統新聞媒體在很大程度上卻沒有報道這件事。你沒有在各廣播電台的晚間新聞節目裡看見關於MAGA Media向公眾散佈的破壞性謊言。《紐約時報》和《華盛頓郵報》等媒體甚至不願把Fox新聞等網絡稱為「右翼」，令人費解。

然而，你若不充分了解坑人信息的宣傳管道，就不可能真正理解我們這個時代最大的問題。你若不知道Carlson等人如何向美國聽眾做俄國宣傳(比如把普京說成保守的基督徒，把俄國說成白人基督徒國家)，就不可能理解國會為何難以通過對烏克蘭的資助。

同樣，你若不了解MAGA Media在破壞選舉中所扮演的角色，就不可能理解為什麼很多人不相信2020年的選舉結果。你若不了解川普所掌握的宣傳機器，就無法理解他為何下台後還能繼續牢牢掌控共和黨。

2020年，斯坦福大學和華盛頓大學、Atlantic Council和Graphika社交媒體分析公司決定聯手監控關於選舉的假信息--後來成立了Election Integrity Partnership(EIP)，Renée DiResta是EIP的領導人之一。DiResta告訴Applebaum，她本來不知道外國干預影響有多嚴重，結果發現指責美國選舉存在舞弊、虛假、被操縱的最頑固勢力來自美國總統川普，MAGA媒體資源豐富，讓國外宣傳機器大喜過望。

EIP不是由美國政府組織或指導的。它偶爾會聯繫社交媒體平台，但無權迫使它們採取行動。然而EIP成了MAGA世界複雜的陰謀論焦點，稱政府藉EIP壓制言論自由等等，被抹黑和歪曲。一系列指控EIP的訴訟，包括密蘇裡和路州發起的訴訟，現已提交至最高法院，但這些訴訟實際上試圖壓制那些調查國內外假信息活動的組織。說白了，共和黨右翼正在積極騷擾和追蹤美國調查虛假信息製造傳播的合法努力。

隨著時間的推移，對EIP的攻擊本身已經具備了典型信息製作倒賣的特徵。最臭名昭著的例子是EIP在2020年選舉報告第183頁，引用了選舉後收集到的 兩千萬多條推文，旨在對最熱門的虛假謠言進行分類。現在這些資料已被扭曲成另一個虛假且不斷重複的謠言：說國土安全部以某種方式與EIP合謀，要杜絕這2200萬條推文的傳播。有關的胡言亂語不斷出現，甚至出現在國會記錄中。

DiResta被錯誤當作一個莫須有的政府壓制言論自由機構的頭目，很感慨。但這事是個更大問題的徵兆：因為美國極右翼從假信息傳播中受益，他們願意壓制或阻撓任何企圖阻止甚至識別外國勢力團體的努力。

參議院情報委員會主席Mark Warner說，對於外國試圖影響2024年選舉的行為，「我們今天的準備其實比四年前少」。這不僅是因為威權主義宣傳活動隨著AI的啟用而變得複雜，也因為「這裡有更多的美國人對所有機構都更加不信任」。還有訴訟、威脅和抹黑等等技倆，讓政府、學術界和科技公司的反應都變冷淡了。

或許人們可以稱此為秘密策畫的獨裁「陰謀」，但這不是一個秘密，一切都從表面可見。中俄和其它國家，比如委內瑞拉、伊朗、匈牙利，與美國人合作，抹黑民主，破壞民主領導人的信譽，嘲笑法治。他們這樣做的目的是選舉川普，而第二屆川普將損害世界各地的民主，以及進一步損害美國民主。(川普已經正式說了，今年大選他若不獲勝，就再次不接受選舉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