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高法院出了甚麼問題？

法官本來不應該偏向某黨某派，接受案件審理時若果發現與被告有利害關係，就應該迴避，請其他法官去審理。這些似乎最基本的倫理，現在美國最高法院連連被忽略，令人越來越懷疑他們斷案的公正性。

根據《紐約時報》的報導，Alito大法官房前的旗桿上，在2021年J6國會事件之後，掛了表示支持暴亂的有爭議旗號。將國旗倒掛，據說是否認川普落選的標誌，Stop the Steal。然後人們在他的一個海邊度假屋發現J6暴亂者打的另一面基督教國家主義松樹旗--Appeal to Heaven--照片出來引起轟動，他也太政治化了吧？人們直覺地相信他不該聽訟與J6事件有關的案子。

我曾介紹過最高法院改革的問題，現在已有好幾位大法官的公正性受到了質疑，最高法院的公信力如何能恢復？Aaron Tang教授去年出版了一本書Supreme Hubris，或許可翻成《至高無上的傲慢》，下面是記者採訪他。



J：Alito大法官說他房外那面倒掛的國旗是他太太為了和鄰居口角掛的(與他無關)，要自由表達政治觀點等等。你看了新聞會驚訝嗎？
T：還是驚訝。最近連連出現最高法院大法官們缺乏倫理規範的報導，然而他們要裁決關於川普推翻2020選舉的罪案，出現明確站被告立場的法官很糟糕！
J：最近的Pulitzer獎得主ProPublica和他們調查最高法院的新聞報導有關，你知道大法官對收受禮物和奢侈度假贊助人應該報告，但這兩年來發現Alito和Thomas兩位大法官都沒有報告。為甚麼這類消息會令人不安？
T：聯邦迴避法令要求各級法官迴避任何可能有偏心嫌疑的案件。所以當發現有共和黨大佬向最高法院大法官送禮，他們上億價值的案子於是得到惠顧，人們自然會質疑大法官的公正性。
J：說到公正，我記得小時候上公民課，說公正女神是蒙住雙眼的，一手持劍、一手舉秤，有真實的公正。現在不同了嗎？
T：這個問題應該問。有兩個現實：首先，從最初的最高法院到現在，歷史上所有的法官都是和你我一樣的人，推理動機會有黨派偏見，最高法院從來不是會放下個人成見的完美天使。其次，大法官們可以盡力維持一副公正和中立的外表，他們可以盡量地放下黨派和個人成見。現在的問題是，有些大法官已經感到不必賺取公眾信任了，倒相信自己做裁決有權隨心所欲，這是令人不安的。

J：法庭現在能怎麼辦呢？
T：當低級法庭出現對某法官斷某案公正性質疑時，我們的體制有辦法強制一位法官迴避，請另外一位法官代替。而在最高法院，大法官遵守迴避規定是沒有強制機制的。如果他們犯了重罪，唯一讓他們離任的方法是彈劾，彈劾必須有參議院的三分之二贊成票，所以目前是不可能彈劾腐敗瀆職大法官的。
J：首席大法官Roberts是否有多一點權力，要求他的同事遵守迴避法呢？
T：人們有誤解，他只有某種非正式的文化權威。他能夠努力做公正斷案的榜樣，已經不錯，可惜還無權批評糾正其他大法官同事的出格行為。
J：ProPublica報了大法官收禮不申報的消息之後，去年最高法院不是採納了倫理規條，就是所有下級法官必須遵守而他們沒遵守的那些規條嗎？
T：沒錯，他們宣布要採納，可問題是沒有強制執行的機制。還有就是最高法院的大法官不像下級法官，迴避時可以由別人取代，他們有坐堂的責任，結果也聽審了與自身利害相關案件。

J：那怎麼辦？原則上國會應該能夠制衡最高法院對嗎？
T：是的。國會可以規定他們可以或不可以或破例聽哪類案件，是否資助最高法院，願意的話還可以對大法官施加任期限制，改變大法官的人數等等。問題在於他們是否有意願和能力，來按照人民的意願改造最高法院的運作。
J：現在是兩位大法官的太太嚴重參與政治活動，甚至相信拜登的勝選其實不合法，以至於大法官要判定川普在J6事件中的角色和他的免罪權限，他們的公正性會有問題吧？現在的最高法院偏向政治右翼了。
T：我們現在可以把兩類問題區分開來。一類是歷來都存在的黨派問題，左右都一樣。左翼的Ginsburg曾公開批評總統候選人川普，後來認錯道歉。另一類是接受賄賂和道德倫理問題，法官利用權柄地位來換取個人的好處，保守派的Alito和Thomas兩位大法官都因這類問題引起過關注。

J：您去年出版的Supreme Hubris：How Overconfidence Is Destroying the Court―and How We Can Fix It，讓我們談談如何能把現在的問題修理好那一部分吧。一個案子能上告到最高法院，已經說明地方各級法庭有不同意見爭論了，而最高法庭決定聽哪個案子，這本身就已經有些政治味道了吧？
T：是的，自從1988年以來，國會立下一系列法令，最高法院可以拒絕聽審下面送上來的案子，他們拒絕了99%。但他們決定聽審的案件能夠改變美國社會。修理和讓他們保持中立的辦法，最好是這些大法官能自己回到比較中立的位置，這不現實。另外的辦法是國會施壓給比較有憲法心志的保守大法官，要求他(們)注意法院裁決的平衡和恢復公信力。
J：國會現在能做甚麼呢？
T：第一件事國會應該做的是提出新的立法，比如民主黨在有足夠票數克服共和黨的議程阻撓時，剝奪最高法院聽取關乎某些議題案件的權力。比如民主黨通過一個保護有色人種選舉權的法案時，剝奪最高法院聽取有關訴訟的權力--增加一個條款「The Supreme Court shall not have power to strike down this law as unconstitutional」。

這樣的立法會告訴大法官們，他們的權力越來越受限制了。婦女的墮胎護理啊，環保啊，未來新的法令都不得被最高法院大法官們隨意定為「不合憲法」。沒有機會裁決這些高度「政治派別性質」的法律，保守派的大法官們自然會回到比較中立平衡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