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制國家媒體報導美國大選

最近有兩位研究媒體宣傳的教授，用電腦的機器學習技術監測幾個「專制」國家對美國大選的報導，寫成報告，我覺得挺有趣。所謂專制，最大特點就是媒體沒有多少自由，一切報導都必須在官方一定的方針允許範圍之內。

他們把研究的注意力放在對美國兩位總統候選人的報導。從9月22日開始，主要查看三個國家宣傳機器--俄國、中國、伊朗。與2016年的大選比較，那一年的主要宣傳是美國民主制度的衰落。報刊充滿了醜聞的大標題，以及選民有多麼失望之類。作為美國的對頭，他們自然要利用大選的機會宣傳自己的政治說教。

這一次2020年選舉仍然具有這些主題，不過對川普的報導改變了。2016年川普還不太為人所知，外國報刊都提到他沒有執政經驗，並對他搞生意談判的能力表示謹慎樂觀，俄國的媒體特別看好川普的潛力。不過現在，大家感受有所改變。中國、伊朗、甚至俄國似乎都希望回到某種正常。在一定程度和角度上看，正常就是美國回到世界領導地位。

為了評估這幾個國家對今年美國競選的看法，研究人員從中國、俄國、伊朗各選了二十幾家報刊來追蹤。他們利用「自動聚類算法」來辨認報導的主要題材，並利用「情緒分析」來追蹤每個國家對兩位候選人的看法，最後再用人工智能提取出來的信息作為驗證。

從初步結果看，有兩個重要事件似乎很明顯地改變了這些國家的報導口徑，一個是第一次總統競選人的辯論，另一個是川普總統感染了新冠肺炎。

在第一次辯論結束後，中國的媒體開始質疑這樣的辯論對選民有何用。他們對川普的辯論表現一般來說評價不佳。對他們來說，「混亂」的來回對嘴清楚反映出美國的政治動盪。他們形容川普是故意打斷對手的發言，以破壞辯論，接下去又報導他的民眾支持率沒有改善。報導拜登呢，說他沒有把具體政策說清楚，不過還好沒有說錯甚麼，而且更用厲害的話回答了川普。

俄國2016年把柯林頓夫人看為敵對人物，又腐敗、又代表精英主義，這次對民主黨候選人拜登倒不是那麼負面。這次他們對拜登在第一次辯論時的表現似乎有些驚訝--原來他不像原以為的那麼軟弱。有一份日報報道他罵川普是「騙子，種族主義者，和最糟糕的總統」，是一位積極地「批評，激怒和羞辱」川普的競選對手。他們的確稱讚了川普的攻擊性言論，不過重複地說選民這次已經對他的轟炸感到厭倦了。

儘管俄國媒體積極報導了一些特朗普的辯論後姿態，但他們在很大程度上哀嘆川普政府，未能為實現美俄兩國關係的正常化取得實質性進展。他們指出，辯論既沒有澄清選民政策，也沒有提國際觀察員。

比起中國和俄國，伊朗的媒體是最反川普的了。他們的報告屢屢指出川普的外交有多麼失敗，惡化了兩國的敵對關係。按伊朗媒體的說法，川普因為缺乏成就，競選就只好靠個人攻擊。拜登呢？他們的報導倒是說他保持了冷靜。有一份報紙還說拜登的回答，和他攻擊川普的話比較可信。他們對拜登上台將與伊朗的外交關係恢復正常化抱希望。

川普感染新冠肺炎要算是美國選舉年可能影響選舉結果的一個「十月驚奇」，國外得到消息是10月2日，各國媒體報導重點立刻從辯論轉到川普的健康，沒有一家同情的。他們紛紛指出川普自己如何不理會公共保健部門提出的保健指南，象徵了美國應對新冠流行的失敗。

比如中國有個《新京報》把美國總統先前淡化新冠，現在確診是「打了自己的臉」。其他的報刊說他對新冠流行缺乏關注，不戴口罩保護自己等等。他們說川普會試圖利用患病贏得選民的同情，但指出無法親自召集聚會可能失去他所「自吹的」選民吸引力。

另一方面，俄國官媒繼續表示對川普有信心，重複白宮的宣傳，說川普的健康良好。但其他的俄國網點卻責怪川普不願避免大型聚會，不進行社交疏散或戴口罩，這些都違反了他自己衛生部門的基本健康准則。同樣，他們也報告了川普確診後的表現，比如推出在醫院裡違反隔離規定的擺姿態視頻，說是「宣傳表演」，還有不顧特工感染的危險，從驅車出去。

伊朗的批評最直截了當，批評川普儘管被感染，仍然「決意不改變方針」，堅持「不戴口套」，而且「不負責任地」繼續推出誤導的話，把COVID和流感相比。他們集中攻擊川普不能夠同情美國已死的20萬人，說這個數目完全要歸咎於川普的「管理不善、固執己見、愚昧無知、和愚蠢」，特別是無視戴口罩的要求。

那麼這幾個國家會支持拜登嗎？2016年的反美政治宣傳還在那裡，但現在形勢變化很大了。在川普執政期間，伊朗被美國單方撤銷了核武器協議，被重新施加了制裁，並且他們的最高將領被川普下令暗殺了。中國呢，與美國展開了貿易戰，又被指責盜竊知識產權，連COVID19都被川普叫作「中國病毒」。美國國會還通過了新疆人權法案。俄國2016年極力幫助川普勝選，輿論也造了，結果至今還未能讓美俄關係正常化。新冠流行不光引起了俄國內部的不穩定，還破壞了普京的高級戰術師形象。

於是，這三個國家不約而同地改變了新聞口徑，從泛泛地批評美國民主制度，轉變成憤怒攻擊川普政府的領導力。當然，這兩種宣傳並沒有衝突，所以他們對拜登略為正面的看法大概也不會持久。